很久没有回老家，自2013年毕业工作至今，回家的次数屈指可数。更主要的是，老家自从2012年奶奶去世后无人常住，渐渐也就失去了回去的必要。

老家其实年岁未老，算起来也没我的岁数大，只是因为她牢牢占据在我成长的记忆中，成长总有风雨交加，有太多理不清道不明的记忆交相盘错，久远难寻，也就姑且叫她老家。况且现在工作流动性强，居无所定，对家的眷恋和记忆也就愈显深远，衬托的家也老了许多。

老屋一言难尽，冬寒夏暑，逢雨必漏。工作一年后，拿出了刚存下的工资执意让爸妈将房屋加固翻新，爸妈一番捯饬，老屋不仅得到了加固，还扩大了不少，盖上灰白色塑钢瓦，着实增彩不少，还刻意添置了新家具。但是天不遂人愿，老屋改造完成不到一月，一场突然其来的大风掀翻了塑钢瓦，雨水倒灌，家里被淋了个通透，所幸当晚家里未住人，没有造成更多的意外。此后四五年，虽然房子翻新但家里依然没人常住，每年大年三十爸妈会回家吃个年夜饭，在家守岁一晚，初一一早上山祭祖后离开，家里也就重新归于静默。那几年我连续四年没能在家过年，我想，静默的又何止是老家。

今年年初因为新冠疫情影响推迟了上班时间，老妈和姐姐一家也受此影响未能外出务工，倒是给了一家人难得的机会待在老家。原本计划在家待一天的我们整整待了一个多周，把屋子又好好的收拾了一番，属于我的那铺新床，也在苦等多年后得到我的回归。难得的烟火升起，老家开始重新焕发生机。后面疫情趋于稳定，企业复工复产，我和姐姐陆续奔赴工作岗位，爸妈没有外出务工继续留守老家，开始他们田地间的复工复产。因为多年未耕种，家里的土地早就荒草丛生，想想以前农村的寸土寸金，邻里乡亲还会因为边角之地发生口角冲突，如今不止我家，家乡大部分土地都处于荒芜状态，连以前的小径都失去了影踪，倒是成就了另一番山清水秀，绿野仙踪。老妈是闲不住的人，疫情居家隔离期间，带着老爸开疆扩土，将好几大片土地捯饬成原来的模样，还种上了红薯、豇豆、茄子、辣椒、韭菜、地瓜，家里荒废的农田也进行了挖掘改造，筑了坝，蓄了水，养了鱼，屋前屋后种上了冬瓜、丝瓜，牵了藤，开了花，结了果，还从邻里乡亲处找来了不少花草香料，紫苏、苦蒿、迎春花、黄连，以前小时候种下的朱顶红、黄花、风雨兰也被老妈分株种植，遍地生花，连家门前那株早被何首乌藤吞噬殆尽的栀子花，也被拯救回来重新焕发了生机，炎炎夏日依然放肆撒欢开着满树香花。

今年休假刻意回了一趟老家，远远望去，阳光下的老家白墙灰瓦，在小山顶绿树花草间，颇有点闲适淡然归隐山林的感觉。沿着乡村土马路回家，正是炎炎夏日绿树成荫的季节，树上的桂圆一束束惹人垂涎，可惜还不到食用的时候。原来的水稻田现在大多不种水稻，有的荒着，有的已改造成鱼塘，现如今农村在家务农的年轻劳动力几乎没有，正赶上祖国蓬勃发展的这几年好光景，年轻人还是更愿意出门奋斗，农村房子住的人不多，除了彻底搬走的两三户人家已经破败，倒是几乎家家翻了新。土马路一直延伸到我家门口，要是不下大雨，汽车也能顺利通行。“你老妈让我干了好多活儿，腰病都复发了，花了不少钱”，老爸向我和姐姐嘀咕着。老家屋前的土路已经铺成了水泥路，走在这干净的路上，小时候的烂泥生活还是挥之不去，连回忆都充满了泥土味，那时候对水泥路的渴望是多么殷切，路旁是长势旺盛的一丛冬瓜藤，外婆拉着我像是寻宝一样仔细扒拉开藤叶数了数，足足结了八个大冬瓜，回忆中的泥土也褪去了腥味，多了几许丰收的芬芳。家里的三块农田很久没种水稻也荒了，前两年把其中两块挖了做鱼塘，去年底终于蓄上了水养了鱼，另一块农田年初爸妈也重新耕作，种上了水稻，稻穗已经开始泛黄，再过一月，又是收获的季节。鱼塘刚过了洪水，前几日老妈发来涨水的视频，水势凶猛，浑浊不堪，塘边有垮塌的痕迹，坝口有裂缝，着实让人担忧。这两天天晴，第一眼看到这塘水倒是惊喜，干净清澈，风过起涟漪，偶有鱼跃。坝口也打入了很多木桩，算是稳住了这一波洪水攻势。这口鱼塘也是心心念念了好久，在粮食产量低，尚处于温饱线徘徊的小时候，农田都是用来种水稻的，况且我们那山高沟深夏天过水量大，这些稻田本不适合做鱼塘。不曾想终有一天我也能享受在自家鱼塘垂钓的自得其乐。屋前屋后，室内室外，陌生又熟悉，田地，鱼塘，花草，果实，蔬菜，农作物，是爸妈辛苦劳作的见证，也是岁月轮回的见证。

已经很久没有好好待在家里，看看山，看看水，看看田地看看家，久到以为会完全脱离这个叫家的地方，久到我都在犯恍惚，恍惚的以为这是过去的，走远的，陈旧的地方。这些年，我像风筝，工作像大风，将我放飞放远，我飘过广州、上海、非洲、成都、南京等地，不管飘过哪儿，未来又将飘向何方，爸妈在的地方，家就在，根也在，老家是系着我风筝线的地方，只要这根线还紧紧拽着，纵然不知飘去何方也无惧，因为终知归何处。

图1：老家新貌

图2：塘边垂钓